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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首语

刘孝廷 王忠欣
No.6

人实有限者,自身难万全。
高调现代化,可曾见谁闲?
网上争信义,俄乌战尤酣。
毒疫治愈烈,封控已三年。
残叶随秋尽,寒风入户喧。
世乱久未绝,众生何堪眠。

上述古体文字既描绘了人类晚近以来的根本矛盾,也刻画了2022年世界的特殊境况。从总体上看,2022年是极其窝心的一年,疫情还没彻底退去,而俄乌之间又大打出手。人类在自然面前虽然显得很脆弱,而同类相残与恶斗却甚于所有动物,实在自我困惑不已、难于拆解。时光进入2022年下半年,世界各地大多走出疫情的阴影,逐步恢复正常的生活,而中国的封控和清零仍在大张旗鼓推进,毫无缓和的迹象。连续三年严格的封控导致了个体、社群彼此都与世隔绝,尤其对外往来中断、学术交流停滞,于是思想的沟通只能依靠网络远程操作,这样的影响和后果是深远的,其负面效应也许远超人们的预想。

动荡之年,面对着双重的无可奈何,究竟靠什么挺过这煎熬的岁月?除了祈愿,也就只能多读书多思考,靠某种信念或精神来持守。精神在人生中的意义不言而喻,因为人的本质就是精神。然而,怎样去获取这些精神又是巨大挑战。从古到今,许多哲人智者都在试图创造并向芸芸众生提供精神食粮,包括古代中国的儒者立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但成功者实在寥寥,也未能建构起可行的信仰体系。精神或信仰被普遍的接受有其内在的逻辑,不是外力强加就能做到的。遍观全球,能在世界上产生深远影响并被广泛接受的精神信仰并不多,也不是每个民族地方性的精神产品都能达到相应的高度。就此,借鉴、学习和接纳其他民族的世界性精神财富就变得更加必要而急切,这也考验着每个民族的心胸、格局与前途。正因此,本辑选择了一个长期沉寂的专题,引领读者在思想上回到八百年前的士林哲学时代,看看在那样一个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关口,人们究竟展示了怎样的思考,有怎样的期盼、渴望和经验。

在地中海东岸由希伯来和希腊文明交融产生出来的基督教信仰,两千多年来一直向亿万饥饿的灵魂供应着灵性食粮。尤其进入中世纪后,基督教信仰在论证上进一步学理化、系统化,使其不仅可以被经验和感受,而且也可以被表述和论证,于是便形成了经院哲学或神学哲学(在台港则称其为“士林哲学”)。毫无异议,在亚里士多德之后,中世纪的经院哲学是最形而上学的。士林哲学的发展和兴盛带动了西方学术的进一步提升,促发了近代科学革命,使人类文明又向前跨越了一大步,其精神与精髓妙不可言,非常值得追求真理的国人去认真学习和思考。故此,通过这样一种汇集和展示,也可以反过来衬托我们如何像往贤一样审思自己所处的环境砥砺前行,因为归根结底,不管世事如何风云变幻,人类面临问题的实质差不多都是相近的,只不过借助于不同的工具、器物或条件被放大了而已。很多事情看起来千变万化、各有不同,而它们的基本模式,特别是形而上学基础却是差不多的,所以我们今天就以这样一种方式回到中世纪的形而上学时代,借助于静水深流来洗涤净化自身。这不是逃遁,而是一种启思,是向永恒真理的进发,是返本开新,因为各种乱象形成的背后始终是因为人类没有把握住那个不变的东西,从而才出现如此不堪的混乱。而形而上学总是让我们追问表象背后的动因,寻找事物背后的秘密,因而有助于把握变中之不变、混乱中之稳定、短暂中之永恒,进而思考人类文明永续发展的长久之策。如果我们真正掌握了这样一种思想方法和意识,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判断世界何以至此,都能给出自己相对比较可信的答案和结论,世界也会借由每个人具体而踏实的努力从根本上有所改变。

可喜的是,疫情以前,一批中国学者已经开始对士林哲学开展深入研究,并产生了有意义的成果。特别是台湾的辅仁大学,多年前所举办的士林哲学研讨班,邀请了众多大陆学生学者去学习和研究,凝练出许多厚重的研究成果,可惜并非每项成果都能很顺利地得到发表和传播,本刊作为一个小小的平台刚好为大家提供这样一个便利,使部分成果不至于沉默在岁月的烟尘中而得以面世与众人分享,这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学术盛事。对此,我们诚挚地献上感恩,也盼望有更多的成果能在不久的将来呈现在读者面前,让国人同享普世文明的光照。由于当时的文章都很长,有的甚至达数万字之多,所以这里不得不忍痛割爱而做概要性发表,这可能导致在内容的通俗性或思想的饱满性上难达原意,但管中窥豹仍可略见一斑。

信仰的在地化,特别是异质信仰的在地化从来都是文明交融的主要话题。西学东渐以来,有鉴于中国的信仰危机,许多思想大师和学者都在苦苦思索如何借鉴和运用西方的精神资源来满足国人的精神需要。基督教的本土化、本色化、在地化和中国化都先后被提出并付诸实践。虽然这些“化“的侧重点有所不同,但它们反复被提出,则清晰地表明:人们已经接受基督教是当代中国精神与信仰建构的根本性资源。作为一个不断展开的思考和实践,我们期盼更多学者和信仰者参与到这种讨论的建言和践行中,让信仰在自己的生命中实现本土化、本色化和中国化,进而经历一个丰满而喜乐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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