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法论问题位于跨学科领域的中心位置。我们如何把明显不同的自然科学、科学哲学、宗教哲学和系统哲学神学联系起来?当知识类型、使用语言、理论建构方法和资料类型都似乎如此不同时,我们如何完成这个工作?
1 “创造性互动”方法的提出
在一种创造性、建设性的意义上,科学与神学是否可以达到一种真正的互动?在这种互动中,双方相互提供一些智识上的价值。拉塞尔尤其探讨了 神学为科学提供创造性建议的可能性,神学以问题、主题或自然概念的方式为科学提供建议,而科学家在其研究中可能会发现这些建议的用处,然后根据其自身的专业标准来决定是否采用。 科学与神学之间如何达到一种互动?直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主要有三种方法:巴伯的类比方法论、皮考克的认知层次体系和墨菲的拉卡托斯神学研究纲领。这三种方法是分散的,需要有一种途径把三者统摄起来。
(1) 巴伯的批判实在论方法论
关于如何建设性地联系起科学与宗教这两种似乎是不相干的领域的问题,巴伯阐明了对于这个基石性问题的开创性学说——他称之为“批判实在论”的一种方法论。罗伯特·约翰·拉塞尔表示,批判实在论是过去五十年科学与宗教关系中最流行的方法论,主要是集中于巴伯的建设性论述以及其他学者的贡献。批判实在论包括三个主题:宗教和科学语言中隐喻的作用;真理符合理论;科学与宗教共同体建构,调配,检测理论与证据是否一致的方法论类比。巴伯的核心主张是虽然有显著区别,但是在科学与宗教理性之间存在一种类比关系。这种类比形成了语言学的/认识论的/方法论的“桥梁”,而这种“桥梁”已经使科学与宗教问题成为可能。 六十年代科学哲学的发展,带来的是对科学革命、范式、模型、宗教哲学的进一步理解,也带来了对宗教语言的指示性地位和主体间性的确证的不断增加 的欣赏。[1]
巴伯的方法论“桥梁”就是批判实在论。他研究的两点关键:1)应用非神学论证来建造“桥”;2)与多种形而上学系统的相合。这主要是因为它的主要目的不是应用一种特殊的形而上学来架构科学与神学的对话,巴伯主张a) 反还原主义;b) 通过隐喻和模型的共同使用,带来的科学和神学语言的重叠;c) 关于科学与宗教的批判实在观点;d) 科学和神学理性的类比。拉塞尔认为类比法是巴伯对于科学与宗教对话最为重要的方法论贡献。这种类比联系起了科学与宗教。巴伯的类比方法论强调神学理性与科学理性的类比,他主要是按照科学来研究神学,由此出发,拉塞尔更强调从神学和科学两方面同时出发,由类比的方法论走向一种互动的方法论。
(2) 皮考克的认知层次体系方法论
皮考克的涌现认知整体主义认为,要找到正确的方法来为两种适当互动的语境排序,科学和神学是一系列涌现层级,这些层级反映其研究现象的增长的复杂性,
即应该把神学明确地放在认知层次体系的顶端。拉塞尔发现,通过这种方法,科学发现将最大程度地限制神学,但同时可以自由宣称涌现概念、新颖性概念(像肉身复活)不能被简化为科学和人性概念。
此外,皮考克非常赞同批判实在论是关于宗教语言和神学命题的最适宜的哲学。神学中的批判实在论认为,神学概念和模型应该被认为是不完全的和不适宜的,然而却是必要的,因为它们确实是涉及被称为“上帝”的实在以及上帝与人类的关系的仅有的途径。
(3) 墨菲的拉卡托斯神学研究纲领和科布的“双向转换”方法
墨菲的路径强调在神学中应用拉卡托斯的方法论,从而启发科学研究纲领部分地以神学思想为基础,这些神学思想正是从神学教义中试验性地、假设性地推演而来。墨菲把拉卡托斯科学研究纲领引进入神学中,拉塞尔意识到这种方法可扩展为一种跨学科的拉卡托斯研究纲领,而这种研究纲领将成功地对抗那些不考虑其它领域的神学或科学研究纲领。
除此之外,小约翰 科布强调佛教与基督教的“双向转换”方法论,这种方法论提倡超越对话,走向转换,这也帮助拉塞尔确信可以找到一种超越对话的新互动方法,在这种互动中,我们可以跨越并进入他者的世界。
(4) 从批判实在论方法到“创造性互动”方法
二十世纪有多样的科学哲学,素朴实在论、工具主义、实证主义、科学知识的社会语境化观点,非社会学但反实在论的观点,批判实在论。批判实在论承认,科学的目标仍然只是描绘实在,这允许对科学理论“真理”的逐级的接受。这是一种关于实体、结构和过程的“批判性的”实在论。因为理论描述的“实在”是更成问题的,既然理论主要涉及它的基本术语之间的关系——这些关系是因果联系的一个方面。只有理论中确证逐步的增加,带来解释上的成功,最终达到其中涉及的实体、结构和过程被归为某种程度的实在。批判实在论承认尽可能描绘实在是科学唯一的目标,因此批判实在论者不得不接受科学家通过多种程度的成功可以很好地达到这个目标,这样的批判实在论可能更确切地说是自然科学的一种程序。但不能忘记的是实在论被限定为“批判的”,因为科学的语言具有隐喻性和可修改性的特点。
批判实在论作为科学命题,无法避免地涉及某种指涉理论。因为科学地假设实体、结构和过程的全过程常常既是社会性的又是历史性的,这依赖于在一个持续的语言共同体中的不间断的指涉历史。批判实在论依靠的指涉理论将包括一种明显的社会性观点。在每一个实验中的“因果”联系适宜地为社会指涉提供了基础——假定存在可观察现象的原因。这样,正好使科学常常确证其理论提到的实在,但科学关于实在的语言和模型常常是可修改的。在科学中,模型的地位覆盖了从依赖实证主义和工具主义的素朴实在论到批判实在论的范围。神学也使用类似的模型。
从批判实在论的角度来看,科学和神学都关乎实在,两者都使用隐喻性的语言和模型来描述实在,而这可能最终会被综合到更高的概念体系里。科学和神学各自的认知内容如何联系就成为一个问题。批判实在论者拒绝把两者关系简化为两种观念形态的关系,而是承认两者是通往实在的相互影响的路径。 [2]
可以说,拉塞尔的创造性互动方法是从批判实在论提供的方法论“桥梁”中生长出来的。拉塞尔特别地关注于隐喻的认知结构,并且用一致和不一致的术语进一步论述发展,认知整体主义已经成为其研究的预设前提。甚至当这两种领域指称程度有显著的不同时,神学和科学的指称地位允许从科学到神学观念的真正交流。在量子物理学、宇宙论和上帝的教义方面,指称问题是明显的例子。拉塞尔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仿照神学方法论来试验科学方法论。
批判实在认知论的形而上学基础是什么?巴伯采用了怀特海和哈茨霍恩的过程形而上学来架构其关于科学与神学的整合。拉塞尔采用的是一种审慎的、多元主义的、未充分发展的形而上学,这种形而上学运用一种创造的有区别的一元论观点,来联合这些主题,而这种创造预设了真正的涌现,这些涌现是在在自然结构中的“垂直”地产生,也在宇宙中生命的进化历史中“水平”地产生。在第一阶段,拉塞尔采用“隐喻”为方法论的出发点;第二阶段,进入一致和不一致讨论阶段;第三阶段,偶然性作为一致的一种哲学表达;第四阶段,以拉卡托斯科学研究纲领为模式来分析神学方法;第五阶段,最终形成“创造性互动”模式。
2 “创造性互动”方法论的描述
最后结果就是拉塞尔称之为“创造性互动”(creative mutual interaction, namely CMI) 的方法论。拉塞尔发现,在神学与科学之间,不同的学者至少采用了8种路径,其中有5种路径是从科学研究纲领通向神学研究纲领,另外3种路径是从神学通向科学,这3种路径主要表明神学作为整体间接地影响科学,也启发科学中的特定研究纲领。神学与科学各自保持其独立性,相互从对方体系中找到新的见解和挑战。[3]
(1) 从科学到神学的互动路径
为了澄清科学影响神学的5条路径,拉塞尔结合认知层次体系和类比方法论,形成一种单独结构。为了简明,他主要以物理学对神学的影响为例。在前4条路径中,物理学理论主要是作为神学的资料,这包含在直接意义上的资料(路径1和2),也包含通过哲学起作用的间接意义上的资料。
(2) 从神学到科学的互动路径
为了真正的互动,对应来看,神学对科学通过3条路径起作用。
这8种路径描述了在一种动态而又对称的互动中的科学和神学。拉塞尔称之为“创造性互动的方法”。此外,可以发现,神学和科学的8种互动路径也可被看作一个整体,这也可能是神学与科学在未来的一个新方向,在一种动态的进行中的互动中,联合神学和科学的新工作,取得关于新颖研究纲领的新灵感。
(3) “创造性互动”方法的应用纲领
从科学研究纲领到神学研究纲领:
从神学研究纲领到科学研究纲领
所有的科学纲领将不得不受到科学共同体的测验,常被称为“判断语境”,无疑神学或哲学可能在科学纲领刚开始时起到了作用,常被称为“发现语境”。
3 “创造性互动”方法论的前景
拉塞尔对8种路径的应用主要是针对他目前关注的问题:复活论和末世论。通过这些路径的应用,拉塞尔试图重新建构基督教末世论,寻求新型的神学研究纲领,即新型末世论是指对宇宙的创造性的转换。拉塞尔通过8 种路径总体上描述的科学与神学关系,是一种动态的、创造性的、双向的和对称的互动。首先,它是对学者们所允许的科学与神学相互影响的方法的描述;其次,它也是有规定的,一种对这些影响更加有意识的探索将是富有成效的;最重要的是,对于“科学与神学”将是特别有成效的,因为它促使细致描述“科学与神学”中的真正进步的条件和标准。一方面,每一个领域的学者专家将需要按照他们自身领域的标准找到这样一种互动。科学家们在他们的研究中发现有神学和哲学的参与,将会觉得更有成效;神学家也会觉得从与科学的互动中受益匪浅。另一方面,在一个领域中的主要变化被另一个领域严肃对待,那第一个领域的学者专家也会认为这些变化的相应结果更富有成效。最后,一旦这种互动的过程得以启动,将会无限期持续下去。也有可能,对比这些结果,那些还没进入创造性互动的科学家和神学家会有所启发,来决定互动的方法论和“两种世界”的方法论哪一个确实更有成效。
拉塞尔的“创造性互动”方法论与巴伯的批判实在论类比方法的关系最为深远,巴伯的类比模型就是拉塞尔“创造性互动”的原型,而巴伯为其方法论寻找到形而上学基础就是怀特海的过程形而上学,虽然拉塞尔认为“创造性互动”方法所依托的形而上学已有所不同,但实际上他的方法论内在形而上学诉求很大程度上还是继承了过程形而上学。 在过程形而上学中,“创造性”,“多”,“一”是终极概念,它们包括在“物”,“在”,“实体”这些同义术语的意义之中。这三个概念穷尽了终极性范畴,而且成为所有更特别的范畴的先决条件。“创造性”是描述终极事实特征的诸共相的共相。正是这一基本原理,“多”,即呈分离状态的世界,凭借创造性成为了一个现实事态,即一个呈联合状态的世界。[5]拉塞尔寻求的是一种科学与神学之间更为紧密的关系,尤其强调“创造性”关系,“创造性”帮助科学与神学走向一种共同的实在基础;在这里,“创造性”可算是拉塞尔方法的终极性范畴,在创造性中,科学与神学的互动得以产生并无限期持续下去。在这个意义上,拉塞尔的“创造性互动”方法论是对当代科学与宗教关系探求的创造性贡献。
参考文献
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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