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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教与生态文明

王忠欣 (北美华人基督教学会)

内容摘要:生态危机在当代俞演俞烈,已经严重威胁到人类的生存,这些都是由于人对物质生活的过度追求所导致的。面对生态危机,古老的宗教文明传统仍然可以为人类提供解救之道。《圣经》明确指出人悖逆上帝之罪是生态危机的总根源,同时也给出解决生态危机特别是土地危机的方法,表明了精神信仰及信仰践行者在构建生态文明上的重要作用。

宗教是处理人与超越者之间关系的智慧,也是处理天、地、人,即人与自然关系的智慧。但凡世界性的、历史悠久的宗教,都蕴含了不可低估的正面价值,对人类社会的健康发展、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存提供着方向和意义。在当今世界,人与自然严重对立、关系极度恶化的时候,我们仍然需要古老的宗教为我们再次指明前面的道路。

(一)

目前人类面对的最大挑战之一就是生态危机。随着工业化、现代化的发展,环境污染、生态恶化的问题日益严重,特别是在发展中国家,这一问题更加突出。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中国,目前就正饱受生态环境恶化的痛苦。自1990年代以来,中国加大经济发展的力度,在一切向钱看、发展是硬道理等诱惑下,不计后果的开发、使用自然资源,直接造成了今天中国的生态危机。目前中国的生态危机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水流的污染。中国所有的主要河流都被污染,城市中的饮用水大多不符合卫生标准。由于污水处理不过关,很多地区的污水,包括工业污水,就直接倒入当地的主要河流中,造成水流的污染。二是空气的污染。几乎中国所有的大中城市都有严重的空气污染,雾霾程度十分严重,有些城市甚至达到终年不见阳光的程度,世界上空气质量最差的城市,有许多都在中国。有毒的空气引发各种与呼吸道相关的疾病,损害人民的身体健康。三是耕地的污染,主要是重金属的污染。以前大家关注的主要是水流和空气的污染,近几年各方面调查揭示出来的是触目惊心的耕地污染,全国耕地污染的面积已经达到相当的比例,而这些土地主要是重金属污染,使地上长出的食物带有致病的毒素,有些地方甚至导致土地不长庄稼。

早在2004年9月接受美国《纽约时报》专访时,中国国家环保局副局长潘岳就指出,中国有三分之二的土地受到酸雨威胁,60%的大中城市空气污染严重,七大主要河流被污染,甚至连鱼都无法生存。[1]在世界银行公布的全球20个空气污染最严重的大城市中,中国占了16个。[2]中国75%的能源靠煤燃烧,目前已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温室气体输出国。[3]中国的340个城市中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城市呼吸的空气勉强达到国家标准,但这个标准低于世界卫生组织的标准。水资源的污染也是触目惊心,三分之二的城市严重缺乏干净的饮用水,水的污染程度超过国家规定标准,水质远远低于世界卫生组织的标准。城市排放的污水中只有10%得到处理,其余的直接流入江河湖泊。[4]

虽然中国开始着手治理大城市的空气污染,但超过半数人口居住的农村地区却日渐成为垃圾场。地方官员为了创造就业,增加税收,对地方上带有污染的工厂加以保护。原来在城市的污染企业也搬到了农村,甚至一些外国企业为逃避本国的环保法规,迁移到只注重经济发展的中国农村。这些建在农村的环保不合格的污染企业,直接导致了农村的空气、水、土地的严重污染。数以亿计处于社会最底层依靠土地和水来谋生的农民和渔民成为环境污染的直接受害者。[5]

环境的污染、生态的破坏,严重损害了人类生活和生存的物质基础,直接危害了人的身体健康和生活质量。在中国,因环境恶化而患癌的人数逐年增加,空气污染导致的肺癌、水污染和土地污染导致的肝癌和胃癌,已成为中国人生命的主要杀手。[6]

如何化解人类面临的生态危机?如何使人类与大自然在关系上和解与和好?这些都考验着人类的智慧。虽然世界范围内各国政府间的合作不断加强、环保的法规逐渐完善、民间环保团体的活动更加活跃和有效,但培养民众的环保伦理意识仍是一项极其重要的工作,可以说是一种当务之急。只有民众的环保意识被开启了,各种环保的行动才能落实。环保伦理意识的培育属于教育和文化的范畴,需要丰富的文化资源,人类社会数千年积累下来的最重要的文化资源就是宗教信仰。

(二)

世界上影响最大、信众最多、历史最悠久的宗教当数基督教,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基本上都是信仰基督教的国家,这一事实充分说明,基督教中包涵了人类社会健康发展的正能量。如何运用基督教的资源来应对中国的生态危机,成为一个意义重大的学术和现实课题。

基督教的思想体系中有明确的生态保护的内容,这方面的研究和专著已有不少,本文仅就土地与人的责任之间的关系做一个简单的讨论。基督教的经典《圣经》中论述过人对自然界包括土地的责任,以及由于人的失误所导致的土地生态危机。《圣经》创世记写道,上帝创造了人后,对他们说,“要生养众多,遍满地面,治理这地;也要管理海里的鱼、空中的鸟,和地上各样行动的活物。”(《创世记》1:28)这里,上帝给人的一个很重要的责任是“治理这地”。人类生存必不可少的三个元素就是空气、水和土地,其中土地是人立足和获得食物的地方,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土地是中性的,“治理这地”按照上帝的旨意来解释,应该是往好的方向的治理,即,使土地更肥沃、更健康、更有效的满足人的生存需要。但是,如果人没有负起自己的责任、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甚至恶意的去违背上帝的诫命,那么土地可能就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生态危机。

“罪”这一概念在基督教的语境中是指人的行为和意念违背了上帝的教导,或偏离了上帝的要求,表明了“人与上帝关系的破裂”[7],并不是我们平时所理解的世俗法律所定的罪。《圣经》说,“凡不义的事都是罪,”(《约翰一书》5:17)那么不义是指什么呢?《圣经》说“我们若照耶和华 – 我们的神所吩咐的一切诫命谨守遵行,这就是我们的义了。”(《申命记》6:25)由此可见,不义就是不遵守上帝的诫命,这就是罪了。《圣经》创世记描述了人最早犯的罪,即违背上帝的诫命。人类的始祖亚当和夏娃起初住在上帝为他们所造的伊甸园中,上帝吩咐他们,园中各样树上的果子都可以随意吃,只是分辨善恶树上的果子不可吃。然而,亚当和夏娃在蛇的诱导下,把善恶树上的果子摘下来吃了。他们的这种行为明显地违背了上帝对他们的吩咐,即诫命,这就是人的罪的开始。人的罪表明,人没有能够遵守上帝的诫命,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没有像上帝要求的那样,往好的方向“治理这地”,这样土地就出了问题。《圣经》在论述由人偏离上帝的要求的罪所带来的恶果时指出,“你既听从妻子的话,吃了我所吩咐你不可吃的那树上的果子,地必为你的缘故受咒诅。”(《创世记》3:17)在这里,我们很明显的看出,地上出的问题都是人造成的,都是人的罪、人的过犯造成的,因为地受到咒诅是由于人的缘故。这个缘故指的是什么呢?指的就是人违背上帝的教导、偏离上帝的要求。那么地受到的咒诅又是什么呢?在今天看来,这些咒诅很大程度上就是土地的污染所导致的生态危机。人的贪婪、物欲,使人过分的掠夺、开发大自然的资源,掏空了土地的肥力,同时又把各种重金属污染物倾入地中,使地受到牵累,无法生长出健康的庄稼和果实,目前中国的土地污染正是这样一个真实的写照。《圣经》指出,人是生态危机的始作俑者,人的罪导致了土地的严重污染,这就迫使我们必须认真地反思人在生态危机中的责任。

《圣经》并不是仅仅简单地指责人的罪导致了土地的生态危机,而是也从积极的方面为人指出应该如何“治理这地”,与地重新和好。地和其它物质性的东西一样,都有生命的周期,不可能无限制的使用下去,必须休养生息,使耗损得到补充。我们通常看到的“封山育林”、“休耕田”、“禁渔期”等,都是让大自然休养生息的办法。《圣经》早在几千年前就对土地需要休养生息做了明确的论述。据《圣经》记载,耶和华在西奈山对摩西说:“你晓谕以色列人说:你们到了我所赐你们那地的时候,地就要向耶和华守安息。六年要耕种田地,也要修理葡萄园,收藏地的出产。第七年地要守圣安息,就是向耶和华守的安息,不可耕种田地,也不可修理葡萄园。遗落自长的庄稼,不可收割;没有修理的葡萄树,也不可摘取葡萄。这年,地要守圣安息。”(《利未记》25:15)就如人工作了六天,第七天要安息一样,地在被耕种了六年后,第七年不可再被耕种,而要安息。《圣经》中的这种安息与世俗的休养生息有着本质上的不同。首先,安息是上帝的教导和命令,是一种诫命;其次,安息是上帝所规定的,故是神圣的,《圣经》中也是用了“圣安息”,特别在安息前面加了“圣”,其意义不可忽视;第三,安息是来自上帝的诫命,故对信仰者有约束力,特别是行为上的约束力,这样就使上帝的命令可以得到执行。世俗的休养生息缺乏信仰和道德的支撑,对人也没有多少约束力,更多的是一个功利的考量和取舍。从培养民众的生态保护意识上看,基督教的圣安息思想显然会更加有效。《圣经》中地也要守安息年的概念是一种独特的保护生态的思想,蕴含了基督教的深邃智慧,对今天人类“治理这地”、重新建立人与地的和谐关系有着深远的意义。

(三)

生态环境的保护不仅需要宗教充满智慧的思想,更需要有人去践行这些思想。与其它的思想说教相比,宗教的优势在于拥有广大的信仰者来自觉地践行宗教的教导和理念,而这是其它的思想、哲学和伦理等都无法比拟的。

基督教是世界上信仰者最多的宗教,遍布世界各地的信仰者就成为践行基督教生态保护思想的大军。受基督教影响最深的欧洲,其生态环境在全球名列前茅,优美的自然风貌和农田耕地,令人赞叹不已。这一切都与中世纪时基督徒的努力分不开。在中世纪前期,欧洲被蛮族占据,社会、经济处于混乱的状态,是一个黑暗时期。这一时期遍布欧洲乡村的基督教修道院成为拯救西方文明的主力军,它们对西方文明的贡献就包括开垦荒地、发展出先进的农业。早期的修道院几乎都建在自然条件极端恶劣的荒野之中,信徒捐献给修道院的土地很多也都是位于缺乏交通或交通极为不便之处的荒地或沼泽地。修道院为了生产自养、周济穷人,必须开垦、改造这些荒废的土地,把它们变为良田。[8] 在自然条件十分恶劣的荒野中开恳荒地是非常艰苦和枯燥的事情,如果没有信仰的支撑和教导,修士们是很难坚持下来的。早期修道院运动的领袖圣本尼迪克告诫修士们,“懒惰是灵魂的敌人”,除了精神层面的操炼,修士们也要做适当的体力劳动。[9] 他特别强调,愉快的工作就是对上帝的赞美,[10] 从而赋予了劳动神圣的意义。圣本尼迪克的这些教导就成为对修士们从事体力劳动的一大鼓励,帮助他们克服了劳动中遇到的诸多困难。修士们在欧洲荒芜的土地上不辞劳苦的开荒,往好的方向“治理这地”,终于把荒废的土地改造成风景优美、物产丰富的农田、葡萄园、果园,极大地发展了欧洲的农业,也使欧洲的生态环境大为改善。

今天,在面对全球的生态危机时,除了各国政府的合作与治理外,宗教的力量依然不可忽视。宗教的智慧可以帮助我们理顺人与自然的关系,提供保护生态的方法;宗教的信仰者则成为生态保护的主力军,自觉地践行宗教在生态保护方面的教导和诫命,努力把我们的生态环境恢复到上帝创世时的那种“好”的状态。


注释

  1. Jim Yardley, “Bad Air and Water, and a Bully Pulpit in China,” New York Times, Sept. 25, 2004.
  2. Jim Yardley, “Rivers Run Black, and Chinese Die of Cancer,” New York Times, Sept. 12, 2004.
  3. United Nations Environment Programme, “Emissions Gap Report 2019”.
  4. Jasper Becker, “中国经济成长的痛苦”,载《国家地理杂志》,2004年3月。
  5. Jim Yardley, “Rivers Run Black, and Chinese Die of Cancer.”
  6. 陈中、陈初越:“世界垃圾场:中国1·5亿人沦为生态难民”,载《南风窗》,2005年1月。Jasper Becker, “中国经济成长的痛苦”。
  7. Donald K. McKim, Theological Turning Points: Major Issues in Christian Thought (Westminster John Knox Press, 1988), 74.
  8. The Late Henry M. Goodell, “The Influence of the Monks on Agriculture and Christian Civilization.” The Sacred Heart Review, Volume 44, Number 24, 3 December 1910, 3.
  9. Christopher Brooke, The Age of the Cloister: The Story of Monastic Life in the Middle Age (Mahwah, HiddenSpring, 2003), 72.
  10. Lynn Harry Nelson, “The Rise of Monasticism,” in Lectures Medieval History, http://www.vlib.us/medieval/lectu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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